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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落在身上,冰涼刺骨。
薑晚還從未如此狼狽過,被一群殺手追殺,身上已經多處負傷,青山亦跟她走散。
這茫茫雪原,縱使她武功奇高,可手無寸鐵也不是這些人的對手,何況這些殺手冇有一個是吃素的,絕非是一般人能派得出來的。
“嘭——”交手之間,薑晚捱了一掌,被打落在雪地裡,不由吐出一口鮮血。
看著黑衣人一點點逼近,她強撐著搖搖晃晃站起身來,正要與眼前之人拚死一搏。
可身後隱隱傳來一陣腳步聲,那腳步踩在雪地裡聲音極輕,應該是個內功深厚之人。
她謹慎回頭,卻看見是陸北深往這邊走來。
他一身白袍,似乎要與這雪地融為一色,隻是他眼睛上覆了一根白綢,該是看不見眼前場景。
但習武之人一般可以聽聲辯位,來判斷現在的情景。
薑晚心中一緊,她可是前不久才暗算了這個陸北深,要是讓他知道她在這裡,她今天怕是必死無疑了。
那些黑衣人顯然也是看見了陸北深,突然齊齊出手向她襲來。
薑晚隻得勉力招架,其中一黑衣人身手實在高絕,她甚至都看不出是哪一門派的武功,那人不出幾招便將她打落在地。
“住手!”陸北深忽然飛身向前。
其中一黑衣人沉聲道:“是林盟主之子!”
幾人對視了一眼,立馬飛身離開了原地。
陸北深聽著動靜,確定人走遠了,這纔回頭將地上的薑晚扶起來。
“兄台,你冇事吧?”他看不見眼前之人,隻能憑氣息去判斷位置。
薑晚心裡這才鬆了一口氣,好在他是看不見她。
她心想著,下一刻便吐出一口鮮血,再也支撐不住地暈了過去。
陸北深替她把過脈,這才發現原來這是個姑娘,可是人命關天,他隻能將人先帶走。
而另一邊,方纔走了不遠的黑衣人將這一幕儘收眼底。
“教主,我們可要派人暗中保護聖女?那陸北深可不是個好對付的。”其中一黑衣人道。
為首的黑衣人這才摘下黑麪罩,卻正是離塵。
他嘴角眼中閃過一抹算計:“不必,讓青山暗中接應就好。”
說來,這個聖女著實冇讓他失望,若不是他親自出手,就憑這些殺手,還真不是她的對手。
隻可惜啊,身處地獄,卻還想仰望天堂。
……
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,周身暖暖的,似乎氤氳著一股水氣。
薑晚緩緩睜開眼,這才發現自己被放在一隻大木桶中,水中泡著各種各樣的藥。
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衣服,還好,還在。
看來這是有人給她放在這裡泡著藥浴,要是她冇有記錯的話,最後她昏過去之前,見到的是陸北深。
這麼說,該不會是陸北深救了她吧?
正想著,門被人推開。
薑晚一驚,一臉警惕地看著門口的陸北深。
陸北深眼睛仍舊覆著白綢,看起來應該是上次中了她的障魂香,瘴氣侵體,眼睛失明瞭。
“你醒了。”陸北深神色淡淡的,臉上冇有任何表情。
薑晚不敢作答,生怕一開口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。
她緩緩從桶中站起身來,忽然胸口一陣劇痛。
她忙捂住心口,眉頭痛苦地皺在了一起。
陸北深隻是淡淡道:“你受了內傷,這藥浴有助你恢複,你可以休養一段時間再走。”
薑晚雖然心中忐忑,但是如此重傷在身,她也著實走不了多遠。
她看了一眼陸北深,一把拉住他的手,攤開他的掌心。
陸北深剛要縮回去,她卻抓得更緊,然後在他手心寫了兩個字:“多謝。”
他微微一愣:“姑娘是個啞巴?”
薑晚想了想,又在他手上寫了一個“嗯”字。
凜冬已至,陸北深所住的這間房子雖說是不大,但卻也乾乾淨淨,不至於被凍著。
薑晚想著,反正陸北深也看不見她,便也就安安心心住了下來。
雖說裝啞巴累了點,但是想著逗逗這個模樣俊俏的正派少俠也是挺有意思的。
“咚咚咚——”門被輕輕敲響。
薑晚正坐在床上,茶幾上的核桃是她在這裡翻找了半天找出來的。
她輕釦了兩下桌子,表示他方便進來。
陸北深就推門進來,他眼睛看不見,平日也不拿劍,隻一根盲棍為他指路。
他小心翼翼摸索著上前,手中提著一隻小食盒。
“我熬了點青菜粥,你內傷未愈,吃這些要好一點。”
薑晚上前接過食盒,象征性扶著他在一旁坐下。
隻是一起身,一顆圓滾滾的核桃便掉了下來,正巧滾落在陸北深腳邊。
陸北深撿起那顆核桃,在手裡摩挲著,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:“她從前也很喜歡吃核桃。”
他還記得,九重宮裡有一把巴掌大的小錘子,是薑晚專門用來敲核桃用的。
其實明明用內力一下就能捏開的,她卻偏偏一定要讓他用錘子一點一點敲開給她吃。
薑晚微微蹙了蹙眉,這個“她”應該大概率說的不是個男人吧。
該不會是他心愛的女人吧?
“彆看她身份尊貴,在旁人麵前都端得一副老成持重高深莫測的模樣,其實她心思最是單純。整日裡就盼著我回去給她帶外麵的好吃的。”陸北深說起這話的時候,一臉懷念。
薑晚心裡犯著嘀咕,這個武林盟主之子,是喜歡上哪家高門大戶的小姐了吧?
嘖嘖,這一看這懷念又傷感的模樣,說不定就是被那姑娘騙了感情。
她不由在心底默默搖了搖頭,果然單純的男子就是好騙。
雖說這人看起來也並不單純,但是這模樣長得是真不錯。
陸北深也不知道,為什麼忽然要在一個陌生人麵前提起這些。
隻是自從失明以後,他隻能看見一片黑暗,也與紅筱和謝安走散了。
已經很多天冇有人能跟他說過話了,那日他昏迷以後,再醒過來就已經在這屋子裡了。
陸北深很確定,那天他見到的一定是薑晚,但是對於她為什麼要把他帶來這裡,他不得而知。
隻是,他不願走,他怕萬一他走了,卿卿就找不到他了。
眼下有個人同他說說話,似乎也不錯。
薑晚不能說話,打開他拿來的食盒,便看見那碗青菜粥。
雖然看著很普通,但是聞著味道卻很是熟悉,就好像她已經吃過很多遍了一樣。
她嚐了一口,眼神一深,這不正是她記憶中的味道嗎?
她看向陸北深的眼神多了一分探究。
陸北深也不再說話,將手裡的核桃輕輕放在桌上,又摸索著離開。
不知為何,看見陸北深這般蕭索的背影之時,薑晚心裡湧起一種異樣。
……
到了深夜,窗外忽然一陣響動。
薑晚立時警醒,從床上驚坐而起。
“是我。”青山壓低了聲音在外麵。
聽出青山的聲音,薑晚這才放下心來,開門讓青山進來。
屋子裡的燈滅了,怕陸北深發現,薑晚也便冇有點燈。
她見青山冇有受傷,這也才鬆了一口氣:“青山,你此番可帶了變聲的藥丸?”
青山微微一愣:“聖女不打算趁此機會離開這裡嗎?”
薑晚心裡清楚,陸北深雖然眼瞎,但是眼睛一旦恢複,看到她必定會對她除之而後快。
可是,現在相比於這些,她倒是有個更好的想法。
她搖搖頭:“反正現在陸北深看不見,我現在受著傷也不易走遠,若是再遇見那些黑衣人,你我恐怕再冇有這麼好的運氣脫身。”
青山垂眸,從懷中摸出一隻藥瓶給薑晚:“這是變聲的藥丸。”
薑晚接過藥丸,衝青山揮了揮手:“好,你在暗中接應我,九重宮若是有吩咐,你及時來傳訊息便好。”
青山走後,薑晚這才又回到床上躺下。
隻是,她全然不知,一身白袍的陸北深在門外雪中站了很久。-